国服就任二周年,图个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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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位同僚都知道,过周年呢,肯定要带上近侍回一趟现世的。啊领领奖章,收收锦旗什么的,还有展示一下一年来我们跟甲乙丙丁们不死不休的战果,给政府一个发十三薪的机会。前两天我隔壁本丸的同僚就去了,带三日月宗近去的,政府一看老人家精神矍铄谈笑风生还认路,当场就是一面锦旗:妙手回春。
我就跟阿兼聊啊,你看别人家的刀。
阿兼不乐意。阿兼说我本来不老年痴呆,你还要怪我没有康复的机会。
我说那你马会喂了吗,菜会种了吗,堀川国广会自己泡了吗。婶说你就长点记性,你看你下回内番再+0的。
阿兼烦躁地啧了一声,一脸我忍你到国广远征回来。
哦我们本丸的食物链是这样。堀哥不在时,我训和泉守兼定,堀哥在时,我,
跟着和泉守兼定挨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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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想阿兼也是我的初恋情刃,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。
当年历史修正主义者入侵,政府慌得一批,一批一批送审神者。我是第二批。
第一批送回来的战报中夹杂着许多旷世绝恋,凄美爱情,致使我对这个岗位产生了误会。甚至觉得为什么要管我们叫婶呢,就应该叫女朋友。
我望穿秋水,我翘首以盼。然后我也上任了,喜提阿兼,百年好合。
我最初还保有一些矜持,甚至管阿兼叫兼さん。
直到阿兼发现我使用土方岁三的照片镇宅平安。
「土方厨?」
「你也是?」
「拔刀吧。」
情刃就成了情敌。
我忧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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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,我也明白了为什么要叫婶。
长婶如母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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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自问我待阿兼不薄。
同僚们各有千秋,对本丸也多是管教有方。比如说我见过把全刀剑调教成主命的抖S同僚,也见过只有个别刀剑是审神者之手的森严本丸。
我跟他们都不一样。我买了个瓷杯,上面写着我佛。
即便本丸鸡飞狗跳,江雪还是欣赏我。
我是不强制认主派。这里随便一个刃的年岁都抵我再活几个轮回,我觉得非要逼一群老头子玩羞耻play是何必。
所以我说,叫我审神者就好。
大家都很配合,叫我审神者或者审神者大人,后者是部分主命最后的倔强。
小孩子愿意叫婶婶,我也不语重心长非得教诲成姐姐。随他们去。
只有阿兼是泥石流,他一定要对我直呼其名。
本来我也对他直呼其名,所以没什么。麻烦的是他一喊「阿茶」莺丸就会回头。
当然,莺丸现在已经看淡了。除非大喊五十五番古备前太刀莺丸先生,不然他决不回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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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丸还没有什么刃的时候,马都是一刃一匹。
像清光,一眼就看中了有着华丽鬃毛的花柑子。国广也觉得青海波非常可爱。
但松风是我给阿兼挑的。
我觉得松风这个名字非常美,又静谧,又飒爽。
我哒哒哒牵着它去给阿兼。
阿兼说喝最烈的酒,骑最快的马,我要小云雀。
我看了一眼乐呵呵地跟马谈心的石切丸。
我说你不要松风我就给你祝一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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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虽然是审神者,活得却像个民工。每个月讨薪,都跟上司奴颜媚骨,呜呜汪汪。
其实我能理解,审神者要发工资,新的本丸要修建,旧的本丸要米下锅。战损要修复,也要投入后续兵力。政府已经做了能做到的最好周转,太难为上司,我也不想的。
所以我问阿兼借钱。然而,结果大家都知道。
我只好恶狠狠地说。
呜呜呜那你陪我去讨薪吧我带刀撑腰有底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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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么说,阿兼可能是去过现世最多的刀。
同僚们逢年过节或者有个探亲假,带回去的都是近侍。而我的近侍就没有换过。
阿兼很显然已经腻了这份差事。他说当我的近侍一点意思都没有,老是被要求复读「我生于武士时代的尾声,并陪伴那个时代到了终结」。
然后看我长吁短叹,汪汪大哭。
阿兼后来受不了了,开始不按台本出牌,跟我讲他当年砍人的光辉岁月。
讲着讲着叫我放弃灵力,亲手拿刀试试。
我还真拿了,真沉。
当然结局是,拿刀不规范,阿兼两行泪。
说了这么多,主要是解释一下这个刃为什么跟着我东奔西跑。因为其他刃就算被拜托也不会跟我去的,他们说阿兼习惯了。
阿兼悔不当初。
我是中国审神者,要过中国年。阿兼跟我回过东北,回去之前我给他裹了一件军大衣。
阿兼很不屑。
阿兼从东北回来后会说了三句中文。
翠花。酸菜。
这两个词是我的恶趣味,他其实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。
阿兼发自肺腑想说的是「还有军大衣吗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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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雄赳赳地去讨薪了。
不幸很显然,我不是第一个带刀来讨薪的审神者。上司已经有了充足的对敌经验,跟我太极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。
讨不到就讨不到,我也没指望讨到。
我同意上司打个欠条,但顺手敲诈了两车飘柔,还有一个极守。
对我是真穷,唯一一个极守还是靠敲诈的。
回手挂阿兼脖子上了。
看得出阿兼很努力想感动,但最后还是翻着白眼请身无分文的我吃了顿大排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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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兼也待我不薄。
刚才说了我本丸是放养的,我讲究无为而治。但刃们不信我的邪,他们说我就是懒。
他们一度以为审神者是明石国行。
明石国行谦虚地说,还是审神者更懒。
我总是在本丸喝茶看书,睡过许多煌煌白日。至于操练部队一类的事,不愿意去管它。
往往等任务派下来,才以头抢地,哭爹喊娘。
池田屋,我一直拖到上司批了阿兼的修行,才战战兢兢去蹚浑水。末了还是隔壁同僚帮我一把,才给阿兼凑足了旅费。
理论上阿兼要去三天。我想了想,我过不了没有这个刃的日子。
我说去吧,修行鸽!
阿兼说,他感觉自己去了个试衣间就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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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总拿这件事夸夸其谈,问阿兼,谁是婶婶的宝贝刀刀。
阿兼不忍卒睹地说,谁爱是谁是。
但其他刃也想修行。为了满足刃们的心愿,我总是要通过上司仿佛为了为难我而设置的超难合战场。
没有别的刃能打了,我找阿兼谈心。
我说国广想去修行,你帮不帮你老队士。阿兼叹了口气,提刀把苦无给捅了。
我说清光也想去修行,你帮不帮你老队士。阿兼叹了口气,提刀又把苦无给捅了。
苦无提出了抗议。苦无说阿兼,她这是对你道德绑架。
有一回又捅苦无,去的路实在复杂,阿兼没摸到王点。安定跟着他在山里转,不小心被城管劝退了。
我肉疼战损,不是,我心疼安定。我找阿兼聊。
我说我们已经尽力了,安定他……没事。但你老队士受伤你疼不疼,啊,你疼不疼。
阿兼轻飘飘白了我一眼,又披上羽织走了。
那天,日落时分我接到战报,说阿兼硬扛了检非违使四把高速枪。我的阿兼一向固执地内番+0,便只有一层血皮,饶是如此竟瞒着我没有报重伤,一口气端了王点。
我说不出谢,替他擦去了极守染的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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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回纪念日,阿兼只对我说就任快乐,没说几周年。
他知道实际上我做审神者四年了。我有过另一个本丸,我曾经励精图治。我有过另一个阿兼,也为他戴过极守,给上司发过一箩筐的信,希望早点准他去修行。
他知道那个本丸无故上了锁。我某一日从现世归来,便再也未能打开门。
我叫门,我甚至知道阿兼就在门那边,我听见他想用本物破开那扇该死的门的声音。
灵力并没有消失,本丸还在,八重樱常开不败。
只有我回不去了。
政府同情我。上司说在别的地方再批给我一片地皮,建新本丸,送精装修。
我起初答应,也没什么行囊可卷,一个人搬了进去。我对炉火念咒,应召而来者仍是如旧眉眼。
我突然觉得好累。
我递了辞呈,卸任审神者一载。我心里有结,不肯以故人名讳,再唤他阿兼。
我以为四海列国千秋万代,我应当只有一个阿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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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后,我诚恳地说,真香。
阿兼见我回来,没太多惊异,只是扬了扬眉问,想通了?
我说想通了。
那魂灵只一个,在何处不是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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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阿兼梳洗打扮,准备回现世去领锦旗。
这个梳洗打扮具体说就是,我给阿兼梳头,然后阿兼给我梳头。
我给他绑了个潦草的马尾。
他给我绑了个更潦草的马尾。
我俩男默女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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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失去国广,世界将会怎样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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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现在在买蛋糕,排队的时候我记下了上述流水账。
阿兼一定要在蛋糕上插四根蜡烛,我说好。
我还给上司说了两句社会主义吉祥话,我说新战略根据地落成两周年,恭喜。
其实我觉得,数目字都无妨。我在本丸待得世上千年,终有一日也会垂垂老矣。
届时与同僚诸君相逢,愿相逢一笑,知己于不言。
fin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