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刀剑乱舞][和泉守兼定]敬酒不吃

敬酒不吃
文 解酒茶


  多摩郡叫石田的一个小村里,住着和泉守兼定。

  他搬来时,头两三天,他一个人,打全村人的门口过,腰直腿长,迈步生风,眼眉一横,“看什么看。”平和低哑。就此盛传了十里八街的一个美人。饶是郡上,见多识广刻薄的人家,看了那长发如缎,打酒时候,一管白玉,沾沾酒浆,送到唇边儿一抿,波澜不惊地偏头,也光顾振声咳嗽,难嚼舌根了。等到住久,街里街坊,背地里却起了新的流言耳传:和泉守兼定?嗬。敬酒不吃,不识抬举。

  要说了解,他们也许并不如何了解和泉守兼定,只从平素沉默寡言的三两往来里,窥见一点儿他不识抬举的狂性。譬如小孩儿都黏糊好看的人,因此逢他出门,总叽叽喳喳过来围上。换了别人,好声好气,哄个开心,他倒干脆,一声“起开”,喝退罢了。譬如石田村人,哪儿有不说他生得好的,见他就夸,对外人也夸,他却并不因这个,就愈同他们怎么亲近起来。譬如看花,譬如烟火,也没有一次应邀同去的,都是一声儿没有,自饮自斟。因此小孩子后来见了他,就扯他的头发,街里街坊,渐渐没那么笑脸相迎了。想来也都是情有可原的。

  他倒不太上心。人前人后,还一样过。

  他的日子,和村里人,郡里人,好似没有不同。也不着慌,也不叫嚷,祖祖辈辈,吹着乡下的风,插一秧新苗,卸一磨药散,虚惊一嗓:大炮来轰啦!关起门来,就是一年。不过他多打两壶酒,多挥两下刀,多神神叨叨念两句:仍是寒尽觉春生,寻梅何不见……也就罢了。

  村人都寻思,他的刀法,是有样学样,花拳绣腿的两下子。毕竟世道不好,这个时兴。也没那眼见儿,看看他的刀到底是怎么样一口好刀,只当他怪人一个。等到某某家的儿子,待过大道场,什么目录、皆传,如今赋闲在家的,去挑他的事。架好了刀,一招没出,那刀竟就拿在手上眼睁睁给和泉守兼定砍崩了齿儿了。电光火石,周围方晓得他有门道的。有人说,厉害啊!和泉守。和泉守兼定拿刀背架他颈上一旋:“吵什么。”这又是一样不识抬举了。

  这样怪的人,是打哪儿来的,石田村谁也没主意。有人说是京城吧,因为从他讲那一口和泉守流的,风急火燎的话里,听得稍些关西的腔儿。有人说京城啊!那可能耐。有人问他,家有别人么?他还是爱答不理那个样儿,闷一口酒,眼盯三尺虚空,半天含糊:“有的。”

  又是半天。

  “死了。”

  和泉守兼定家里,竟是有佛龛的。这是有一日他大敞着门,坐在门口擦刀,旁人方才瞧见一二的。问起来,说信佛么?不信。和泉守见回头看了一眼佛龛。立牌位的。

  立的谁的牌位,细说一通,又是不识抬举的。他也许并不是特意说给谁谁,只是恰有一会儿工夫,想要旧事重提罢了。落梅沾襟,他没有拂,反是笑了,自说自话地说:京都啊。京都啊。

  那儿曾经活着土方岁三,这儿现今记着土方岁三。

  而讲他不识抬举的闲话,也传到耳里,还是自说自话,笑得更狠了:抬举,嗯!世道抬举他,也抬举我。打新政府军的仗吧,打维新的仗吧。他不识,我也一样不识啊——

  没人懂了。

  有人倒还隐约记得土方岁三,说是药贩子,好像通些剑术。

  和泉守兼定没说就是那个土方岁三,也没说不是,他转个身,回屋去了。

  他就这么在石田村,住了一年,两年,好几年了。

  也没有变。

  有一天,一帮黑眼珠的洋鬼子找上他门。

  “请您拿上刀,跟我们走吧。”

  光天白日,好风凛冽。和泉守兼定眯了眯眼,横一个笑。

  “去哪儿?回收处?”

  “您不必问。”

  “滚吧。”

  他抽刀离鞘,拢住长发,唰啦一刀。

  “和泉守兼定已经死了。”

  他们恼羞成怒,拉来炮车。

  “您可不要敬酒不吃——”

  和泉守兼定攥着一把断发,落梅悲响,架起刀来,不识抬举的狂性。

  “罚酒请吧。”

  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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